王志建：推水车

浇灌庄稼靠的是水车、辘轳和柳罐，水车在农村是正儿八经的提水工具。我们村村南村北就有十几架水车，一架水车是由若干条水车链子、若干节水车桶子、水车座子、齿轮和推水车椽五部分组成。水车在井上搭好后，以水车座子为中心，人或牲畜在直径两米开外的水车椽上持续地使劲推、用劲拉，把井内的水通过链条、皮圈，在水车桶子内皮的保护下汲到地面，流经水槽，流入水道（指小水渠），再潺潺地流向田间，流向嗷嗷待哺的禾苗。

时至上世纪60年代中后期，电动水车逐渐取代人力或畜力水车，队上仅剩下两三架人力或畜力水车。有年暑假的一天，队长来到我家与时任妇女队长的母亲商量派活，最后队长问我：“放暑假了，有事没事？”我说：“没事。”队长说：“没事的话，到南安（村南）地里推水车去，一天给你记六个工分，顶个半劳动力，给你大你妈多挣几个工分。”我说：“行。”说着，我从屋里出来，朝着南安地里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看见些许晒得蔫蔫、旱成麻花的玉米叶和花生苗，“这怂天气都立秋了，咋这么旱！”我不由自主地说着的同时与尚贤伯撞了个满怀，贤伯心痛地说：“这就叫‘不怕伏里旱苗，但怕秋里旱籽’，眼下正是玉米结棒子、花生结果实需要水的时候，再不抓紧，水跟不上，庄稼就很难有收成了。”

推水车由四男四女八人组成，平均年龄在二十岁左右，由年长的怀哥和灵姐负责指挥。队上规定每天浇地二亩，少于二亩不计工分。一字形推水车椽横跨井台两边，八个人一边四个人，自由组合，六人推，两人用绳拽。怀哥发话了：“一日之计在于晨。我们要充分利用早上凉爽的天气，上午浇地一亩八，下午浇地一亩二，一天力争超三亩。”于是，大家纷纷摩拳擦掌，我也把唾沫往手心一唾，两手合心一搓，下决心，铆足劲，使劲推，不能落后。

我们紧握水车椽，抻展绳，水车旋转的速度由慢而快，大家一步紧似一步，水车椽也一圈紧似一圈地转起来。就这样，一会儿紧，一会儿缓，一会儿走，一会儿跑，约摸有三个钟头过后，浇过的地超过一亩八。后来，大伙有点累了，乏了，灵姐说：“歇一会，回家吃饭。”大家异口同声地说：“好。”歇息期间，义哥说了个憨女婿给老丈人祝寿的典故，引得大家哈哈大笑。我问怀哥：“为什么不安排清一色的男子或女子推水车？”怀哥大声地说：“这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话音刚落，又是一片哈哈大笑声响起。

在推水车的五天时间里，每当汗流浃背、酷热难耐时，我总爱蹴在水槽沿沿上，掬一把清凉的水，轻轻地淋到脸上，或掬进嘴里，或抹到身上，热气便一扫而光，真是舒服极了。

抗旱抗到天低头。直到第五天日落西山时，云量增多，是黑蛋哥喊了一声：“黑云接光，等不到喝汤。”果然下了一晚上的中雨。雨过天晴，看着一片片绿油油的玉米和花生苗，我想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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