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虎林：红高粱

如今，高粱作为一种的粮食作物，逐渐淡出了人们的日常生活。

高粱是极为平凡的。早年间，中国北方的大平原上长满了一望无际的红高粱。儿时，我看过一本抗战小说，其中有一句歌词，“高粱叶子青又青，九月里来了日本兵”。我不觉遥想起炮火连天的烽火岁月。在那个峥嵘岁月里，该有多少热血男儿隐身青纱帐里，驰骋疆场，杀敌报国。那里生长着高粱，高粱狭长锋利的一片片叶子就像一柄柄剑戟，倔强不屈地刺向蓝天，刺向侵略者的心脏。

童年时，我生活的关中平原也种植着大片高粱。高粱成熟时节也是鸟雀们最高兴的时候，它们成群结队飞到大田里一顿乱啄。鸟儿飞走后，一片高粱往往被糟蹋掉大半。于是，我们这帮孩子成了职业赶鸟人。大家扛着长竹竿，竿头绑着红布条，站在地头大声轰赶那些馋嘴的麻雀。红布条所到之处，麻雀叽叽喳喳叫骂着逃离。那一刻，我们成了童话中会跑的稻草人。

还有一种产量极高的杂交高粱，它个儿不高，俗称三尺三。这种高粱穗子呈纺锤状，硕大坚挺，高粱秸秆粗短壮实，最令我们快乐的是，三尺三的秸秆实在太甜了，简直赛过甘蔗。那一年，邻村人种了一大片三尺三，这片地就在上学路上。秋天到了，村人用镰刀割去高粱穗，却将高粱秸秆留在地里，说要卖给糖厂。我们每天都要折一根，就当啃甘蔗，还要扛到教室给同学品尝。于是，上课前的教室里回响着一片咔嚓咔嚓声。

高粱最大的用途还是它的食用价值，尤其是在那个细粮匮乏的年代。红高粱脱去皮后，微红泛白，可以直接做成高粱米蒸饭。但高粱米吃多了腹胀便秘，大多时候，巧手的主妇将它与面粉混合起来蒸食，紫红色的是高粱，雪白色的是小麦，养眼也好吃。还可以用高粱粉擀面条，先揉一大团白面，再揉一团枣红色的高粱面。而后分别擀开，擀面时要将高粱面夹进里层。这种面俗称裹裹面，粗细搭配，筋道好吃。

如今，各样食品琳琅满目，高粱作为食物早已风光不再，它更多的是用来造酒。驰名中外的贵州茅台、四川剑南春、山西杏花村，这些白酒佳酿就是以高粱作为主料或辅料的。

当然，给高粱赋予浓郁的文化意蕴和强烈的传奇色彩的还是那个不爱说话的山东汉子，他以一支魔力无穷的生花妙笔，绘就出一幅幅生猛鲜活、辉煌壮丽的红高粱画卷。那片长在高密东北乡的红高粱生生不息，气壮山河。它们是生命的屏障、灵魂的图腾，诠释着一代代高密人血脉贲张的爱恨情仇。但我们还应感谢年轻的巩俐与姜文，是他们的精彩表演还原了一段鲜活的历史。巩俐那露着虎牙的招牌式微笑，生动了一大片火红的高粱地。那时，秋风滚过田野，高粱叶子翻江倒海，摄人心魄。那光，那影，都是血红血红的，一如残阳辉映西天。而姜文匪气十足的表情，更是原初生命的郁勃爆发。于是，战火中的红高粱才如此绚烂。在精神钙质普遍流失的今天，我们迫切需要红高粱精神。需要红高粱的蓬蓬勃勃，生机盎然。需要红高粱的顶天立地，坚强不屈。

本文原载于兵马俑在线（www.wmxa.cn），转载请保留本链接，敬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