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纪合:卖猪记
那是上世纪60年代后期的一个腊月天,我和父亲拉着架子车去公社收购站卖猪。冬日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暖的,由于心情激动和上坡路的缘故,十多里路跑下来,我和父亲头上都渗出了一层汗珠。
这头猪是一家人辛勤劳动的成果和期盼。在正月里的上九会上,父亲买回了一头猪娃,他告诉母亲:“娃今年初中就要毕业了,得缝件像样的衣服,再说腊月里母亲七十大寿,最少自家兄弟姊妹也得聚一聚。咱们把这头猪好好养大,年底也算有了指望。”那时生产队的劳动日每个人每天只有两毛钱,一家人辛辛苦苦干上一年,能混个半饱就算不错了,再加之我上学的开销,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大人小孩几年都没有添置过一件像样的衣服。
听了父亲的话,我和母亲养猪就格外的上心。每逢星期天,我就去打猪草。春天,我拣汁多草嫩的打碗花蔓和洋槐树叶给猪吃,让它好长得快些。秋天,我捋灰条菜和盐蓬结的籽磨碎给猪催膘。母亲下工回来的第一件事也是先喂猪,到了冬天一日三次给猪热食。虽然一家人苦心经营,但由于缺少精饲料,猪还是长得慢腾腾的,临近年底才有一百多斤。这天早上,母亲给猪拌了半桶的精饲料,特地加了几个红薯,为的是让猪多吃上几口,过秤时能增加一点重量。
到收购站门口时,前边已经排了好长的队伍,大家都焦急地等着过称收猪。谁知收购站的工作人员洗脸呀刷牙呀喝茶呀就是不上班,一会儿又都端着碗进了灶房,气得群众直骂娘。这时候不争气的猪又是拉屎又是撒尿,父亲心疼地说:“早晨的半桶料是白喂了!”
大约快十点的时候,工作人员才开始上班。先是验级员在每个猪背上用手指压压,给猪定出等级,然后由过秤人员过秤收购。其中有几个群众的猪因不够三级让拉了回去。我和父亲把心悬到喉咙眼上,总怕自家的猪被打了回去。这时听到有人嘀咕着说:“这验猪的家伙是赵家庄赵老三的二小子。”父亲灵机一动,在验级员走到我们架子车旁时赔着笑脸小声说:“三哥身体好吗?”验级员迷茫地扫了父亲一眼,听不清嘴里嘟囔了声什么,就在合格证上划了个二级。谢天谢地,我家的猪终于被验收合格,终于可以变成红红绿绿的钞票,全家人的指望没有落空,父亲激动地直向验级员作揖。
过秤、结算,等到忙碌完毕已经是中午12点多了,早晨喝的一碗红薯稀饭早已化作乌有,我的肚子咕咕叫的直提意见。父亲把卖猪换来的一百零六元数了又数,装在贴身的衣袋里,准备饿着肚子往回赶。收购站门口有个卖肉夹馍的,在我的哀求下,父亲给他和母亲一人买了一个甜烧饼,给我买了一个夹肉的烧饼……
而今,我们的生活衣食无忧,但我常会想起那次卖猪的经历和那段艰难的岁月,时常教诲儿孙:“身在福中要知福,要努力学习和工作,珍惜今天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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