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日报:“去”西安 呈现真实的中国史
史学家顾颉刚曾提出“层累的中国历史”观,认为中国古代历史是被一代代层累地造成的,因此应一步步地揭掀这层层累累,呈现真实的中国史。在本文的作者看来,从长安到西安也是这样一个层累的过程。所谓“去”西安,不是到达西安,而是去除叠加其上的层层累累;“去”西安,是要亲长安,是要透过西安表象去亲近它内心深处的古老中国情怀。长安情怀是中国情怀。
两座长安城
终于来到了今日西安。站在汉代长安城未央宫遗址的夯土宫室之基,看黄土夯层细节,其残垣剥落斑驳,已两千余年矣,依然沉实可见,让我看到了它沉实的“西”。
阳光下的黄土,其黄色在阴阳五行学说中是属于“中”的颜色,其金黄也同时是属于“西”的颜色。“西”沉淀在时光隧道,遗落于泥土朴拙憨厚的块块础石,浓缩在一块随手拾到的绳纹与布纹,压印于两面的古残瓦片,以及掀开土层新鲜出炉的汉长安街道上忘留姓名的车辙,或博物馆展橱中书刻“长乐未央”或“长安未央”的泥陶瓦当,它们仿佛都在诉说着一个“西”的心事。
这次西安活动,西安市未央区接待的人介绍,主要是考察汉长安城之旅。
为什么要强调汉长安城?主人告诉我们缘由,是人们一说西安,以往唐代长安给人的意识特别鲜明,却往往忘记在唐长安城之前,最早的长安城应是汉长安城。为什么会这样呢?原来近世以来的西安城,主要是在唐代西安城的原址上于明代修建的。所以现西安城内的诸多历史遗迹大都与唐代有关,人们来西安,自然触目所及要更多地唤起盛唐记忆了。而那曾经达到36平方公里的汉家宫阙,自隋朝以后,便一直躺卧在隋朝开始兴建的大兴城的西北角,直到沦落为荒郊野地或阡陌农田。
长安本为汉代所命之名,唐朝接掌,继续以隋大兴城为基础兴建了它的长安城,而弃用隋朝的大兴城名,长安这一称谓才再一次在历史时空中叫响,以至人们常连称汉唐,如所谓汉唐气象云云,大约便是以长安这一世界性大城作为共有的象征标志物的,可以说,因为长安,统一了汉唐,遂有汉唐一说。
但汉唐亦有大别,均定都长安,细辨一下,唐长安与汉长安却不是一码事,除了名称外,它们不是一座城(宫城)。这一点真的容易让外人混淆不清:不都是长安吗?还有两个长安吗?除了汉唐,我们又习惯称秦汉,称隋唐,而秦汉与隋唐,则又是历史上的两个不同时段的中国了。汉唐有分,也理应从不同的两座长安城论起。
然而汉与唐不同,却实又相连。在中国时空中,在关中的地缘图像前,我问同行人,汉唐共有长安,说唐不说汉,是有不公,但说汉不说秦,不也是不恰当的吗?唐长安对汉长安应是移址另建的,承续其名,址不同却也接地相连;如果说唐长安不能代表汉长安,那么汉长安也不能代表秦咸阳。我们若从同处视之,汉长安同秦咸阳的墟址却是互有重叠的,太史公不是有云:“秦咸阳,汉长安也”吗?可见秦咸阳、汉长安、唐长安又是连为一体的。它们自渭河北岸的咸阳故城开始,跨过渭河,汉长安又在秦咸阳渭河南岸宫室建筑基础上改造续建,隋唐又在汉长安的南边移址另建都城,它们在地理上接续相连,在历史时间上也是接续相连的,在称谓和人们的认知中如不细究也常常被视为一个东西。不过就是在现实中有的部分已变成废墟,有的部分尤其是后来新扩的部分仍然活着而已,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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