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斌:难忘的四妈家的井水
水是生命的泉源,日常生活时刻也离不开它。旧社会,尤其是在农村,要吃水、用水,就得有自家的井。可我家当时不论是在狭窄的屋院里,还是在几亩脊薄的田地间都没有井。是四妈家给我家的日常生活和庄稼的灌溉提供了无私的井水。
我一岁多,母亲去世后,一直由奶奶抚养。父亲忙完农活后,就经常在外打工。先是在城里粮食集上推小车,给买主送粮。后来又长期给地主运货赶大车,没明没夜地跟着牲口跑,来往于西安、广元之间。
家里的事,里里外外都由奶奶忙活。当时,我虽然年纪还小,随时随地总跟在奶奶身边,却成了她不可缺少的帮手。回想起来,我能干的活,是由喂鸡收蛋开始。但那时却没有吃过蛋。因为全靠卖蛋的钱,才能买回顿顿要吃的咸盐和针头线脑等日常用品。再就是提着篮子到地里挖野菜。回来后奶奶就挤成酸黄菜。还要省一些,晒干后留在冬季吃。最重要的事情是,天天要帮奶奶从四妈家,抬回做饭和饮用的井水。
四妈家在村子里的西巷子住,我家在东巷子。中间隔着两户人家和村里的小学校。奶奶年岁大了,还是个缠足的小脚。每次打水,她都是提着桶,迈着小步,慢慢地走着。我拿着棍子,跳跳蹦蹦地跟着。到了井边,她总是小心翼翼地把桶拴好,放下去,再吃力地一圈圈摇着辘轳,慢慢地吊上一桶水。几乎每次打水时,四妈都招呼奶奶到屋里歇一歇,拉拉家常。还常常给我掰块白馍,让我在院里边吃边玩。
由于父亲多年赶大车的经历,他对骡马情有独钟,熟悉牲口的习性和特点,善于鉴别其优劣和贵贱。所以村里人哪家买牲口,几乎都请他帮忙到骡马市场上挑选。他一次次眼巴巴地看着一匹匹牲口,经过他的手,牵进了别人的家门,内心里渴望着、盘算着,何年何月也能够买一匹拉回自己的家。正是这个追求,使得他平时总是省吃俭用,恨不得把一个铜仔掰开花。他攒呀攒呀,总算攒了一些钱,加上从做小生意的姑妈家借了一部分,终于在有一年的春天,买回了一匹便宜的老骡子。
从此,不仅犁地、送粪不愁了。更可以在晚间四妈家不用水车时,借来浇我家的包谷了。为了确保水车和牲口没有闪失,父亲始终坚守在井边照看,而让我在地里浇水。我家的地离水车井之间还隔着一家挺宽的地块,我和父亲之间的距离还挺远。
在此以前,我虽然不止一次,一个人单独在包谷地里来回穿行摘豆子,但那都是在大白天。唯独这次浇水是在晚间,每次都到大半夜,而且连续四、五天才能浇完。这几天的夜晚,是我最难熬的时间。干活受累、乏困瞌睡,我都不怕,我最怕的是孤独。深更半夜,一个人站在比我还高的包谷地里,不仅能听到包谷叶子“沙沙”作响的声音。有时还能看到、听到远处天边的雷鸣电闪。在这种情况下,小小年纪的我,能哭闹吗!?能撒娇吗!?不能,都不能。因为我是爸爸、奶奶的唯一帮手。艰苦的生活告诉我,不帮爸爸奶奶干活,就没有饭吃。
时间过得很快,好象没有多久,包谷叶子都慢慢大了,杆子也长粗了、长高了。看着看着,包谷棒棒的子粒都已经丰满硬实了。那年秋收以后,我家屋檐下高高地竖起了三根、圈围着包谷棒棒的木橡。那金黄色的子粒,壮壮实实,闪闪发光,看起来十分耀眼。面对这种景象,我浑身都是劲。不吃饭,肚子都饱了。
吃水不忘打井人,是四妈家里和地里的两口井给我家的食用和浇地都提供了水源。我家几代人对这个恩情,都永志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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