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纪合:剜苦曲
上世纪50年代冯德英的一部《苦菜花》使苦苦菜名扬天下。苦苦菜虽然味苦,但食用后却耐饥,而且还是一味中药,能清热解毒,大荔人把它叫苦曲,这东西在黄河滩里最多。
三年困难时期,人们剜光了村镇附近的野菜,剥光了树皮,于是就把目光瞄向了黄河滩的苦曲。
学校放了暑假,我和狗剩、来顺几个人一商量,决定下滩挖苦曲。那天鸡叫三遍,我们每人骑着一辆除了铃儿不响哪都响的自行车,拿了两个布口袋向黄河滩进发,父亲还特地叮咛我们带上充气筒。
由于我们都是十四五岁的学生娃,谁也不认识下滩的路,过了凤凰岭后骑着自行车一路向南,到了上辛村该下坡进入河滩时却迷失了方向,三个人围着村南的沟转来转去,就是寻不着下滩的路,狗剩骂着说“迷路鬼”把三个人迷住了。天快亮的时候,遇见了个拾粪的老汉,才把我们带到了下滩的路口。
到了滩下,剜苦曲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里滩的苦曲已被人们剜尽,我们随着人群向黄河岸边奔去。淌过两道水,走了十多里路来到了黄河岸边,汹涌的河水泛着泡沫一泻而下,发出雷鸣般的响声,不时传来河岸坍塌的巨响,惊得人心里一阵阵发憷。一人多高的芦苇、马蔺随风起伏,犹如大海中的万顷波涛甚为壮观。我们拨开草丛寻找苦曲,狗剩在芦苇丛中发现了偌大的一片苦曲,虽然错过了最佳采摘时期,有些已经开出了黄花,但饿急了的人们哪敢嫌那么多,我们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急不可耐地捡稍嫩些的剜了起来,剜完一片再寻一片……
突然草丛中窜出一只野兔,我们围追堵截,忙活了半天兔子没抓着,却惹得人人肚子咕咕直叫。听说打碗花根可以充饥,我们找了一些,一尝味道不错,有点水果味,吃完后每人都给弟妹准备了一小袋。上午的太阳把大地烤得如蒸笼一样,热得人直喘气。我们每人吃了两个菜团子,趴在河边的水渠里喝饱了,脱光衣服游了几个来回准备向回走时,发现来顺贪玩剜得最少,我们又赶忙帮他剜些苦曲把口袋装满。
滩地无好路,我们推着自行车艰难地往回走,在过河时又得把自行车和剜的菜一样一样扛过去。这时我们才发现水位比原来上涨了许多,有的地方已经有齐腰深。
好不容易到了上辛坡的半坡上,狗剩的自行车却撒了气,经检查是天气太热,气门芯的鸡肠发粘变形了。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我们三个人气馁地倒卧在崖下的阴凉处。过了近一个小时,临村钱串子和他媳妇刚好经过半坡,看到我们发愁的样子,钱串子媳妇热情地说:“我自行车的鸡肠是昨天刚换的,能分成两个。”狗剩感激地直叫嫂子。当狗剩用分的鸡肠修好自行车时,钱串子却狠心向狗剩要两元,气得来顺直攥拳头。当钱串子提出要借用我们的充气筒时,狗剩气愤地说:“用可以,但必须以抽动气筒的次数算价,每次五毛,急得钱串子直流眼泪。”后来,在我的劝说下,狗剩说了些感谢的话,两人相互言和。
暑假期间,我们下滩剜苦曲数次。母亲把苦曲择净晾干储存到冬天,和红苕叶拌着少得可怜的粮食,帮助一家人度过了可怕的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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