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窗上的西府(2)
阴雨天,张英的老伴彭秀云就坐在炕上绣鞋垫,给孙儿缝衣裳,老花镜、针线盒、五色花线、花布头、镜子、梳子……都在里窗台上搁着,窗台上攒了一摞绣好的花鞋垫,是按照女儿女婿的脚码绣的。猫在腿边卧着打盹,彭秀云在窗子下方为猫开了小方格,闷的时候,猫会从格格窗子钻出去遛遛。
天晴时,张英要带着儿子们下地干活,割麦子的镰刀、磨刀石、牛铃铛、草帽子……张英的小件农具都堆在外窗台上,每次下地前,张英都要在窗台前磨磨镰刀、紧紧锄把。
清晨,彭秀云对着里窗台上的镜子把头发梳齐整。麦子还没到丰收时节,镰刀还躺在外窗台上备战,张英琢磨着再去农集上买两把镰刀刃子,把窗台上的农具备齐……
贴在窗格格上的红色窗花
腊月里,小孩子把过年鞭炮放得“啪啪”响的时候,刘翠翠就开始剪窗花了。刘翠翠家的格格窗子高宽近2米,20公分的小方格有20个,刘翠翠坐在炕上,算好个数,就开始剪了,不需要模板,脑海里想象着,兰花、梅花、荷花、老虎、猴子、蝴蝶等花草鸟兽就在剪刀底下成了型。
50年前,刘翠翠19岁,出嫁前,母亲在土厦房的窗子上贴满了红色的窗花,大红的“囍”字格外鲜艳。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剪窗花是评判一个姑娘是否贤惠手巧的标准之一,没有窗花样子且手笨的姑娘有自己的办法,借来别人的窗花,贴在白纸上,用煤油灯熏,没熏黑的地方就显现出窗花样子,然后照着这个样子剪窗花。时日久了,笨手姑娘剪窗花的手艺也不比别人差。
时间走过格格窗子,把窗纸晕染成微黄色。到年底,格格窗子糊上新纸,贴上大红色的窗花,柴米日子的气息不自觉地热闹起来。
千阳县柿沟镇柿沟村徐有姐的窗花有些奇特,怀着婴孩的石榴花、手拿大刀长矛的龙精、人头兽身的蛇精、多手多脚的树精……与别处剪花鸟的习俗不同,徐有姐专剪些厉害古怪的精怪贴在格格窗子上。
在徐有姐眼里,美丽的花鸟不及这些精怪有用处,精怪窗花贴在格格窗子上,把邪气、晦气、霉气就都吓跑了。贴着精怪窗花,坏运气堵在窗外,徐有姐躺在炕上睡觉心安。
窗里窗外的生活情趣
西府人用性情赋予了格格窗子美感和民俗意义,也在格格窗上印下了浓浓的生活情趣。
“听窗”是西府有趣的风俗之一。结婚当日晚,闹完洞房的亲朋好友相继离去,忙活一天的新娘新郎开始休息。这时,小叔子和村里的年轻人就会偷偷趴在新房的格格窗下,偷听新娘新郎的动静。当然,“听窗”的人一般是新郎新娘的至亲和好友。
在过去,新房的格格窗子会刻意地糊严实,但仍然妨碍不了大伙儿听窗。一旦听到小两口甜蜜的情话,以后就可以拿这句话调侃他们,博得一乐。凤翔县城关镇的李有财记得,他新婚之夜对妻子说了一句:“咦,我妹子的手软活活(huohuo)地。”就被几个同村的兄弟笑话了十几年,一听到这句话,老张的脸就通红一片。
注重家庭观念的西府人表达爱恨的方式直接而朴素。儿子儿媳闹矛盾时,婆婆会佯装走过窗下,听听他们为什么吵架;邻居发烧脑热时,隔着窗子呼喊求助,邻居就会赶紧上前帮忙;难缠的小姑子也会通过格格窗子,听出新嫂子的种种不是,“报告”给母亲……
窗里窗外,一个个小窗框、一层层窗纸、一张张窗花,展现出了西府人鲜活生动的小生活。如今,格格窗子已渐行远去,与格格窗子有关的风俗也悄悄隐匿,明亮隔音的玻璃取代了发黄的窗纸,但是弥漫在格格窗子上的性情脾气,却一代代传承了下来。
本文原载于兵马俑在线(www.wmxa.cn),转载请保留本链接,敬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