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强：给娘烧锅

在农村长大的孩子，有谁没有给娘烧过锅呢？

火苗在炉膛里忽忽地冒着，锅里黄漉漉的小米粥正噗噗地翻腾，风箱“吧嗒吧嗒”的一拉一缩里，凝聚了母亲的欢喜，唱响了儿子成长的旋律……

小时候，娘没有女儿，帮忙做饭的活就落给了我。每天中午放学，肚子哇哇直叫，我就一头跑进厨房，“娘，饭熟了没有？”娘停下正在咣当咣当响的擀面杖，笑嘻嘻地，指着灶膛，说：“还没生火呢。”“娘，我给你烧锅。”

坐在小木凳上，抓起一把麦草塞进炉膛，扑哧划根火柴，“哗”地一下，麦草在炉膛里着了，跳跃着黄色的火苗，吧嗒吧嗒，风箱唱起了笨拙的歌。母亲青春的身子在案板上咣当咣当，一前一后地俯仰，哧溜哧溜，碾盘一样大的面片就切成了匀称的韭菜条子。这时，水开了，母亲一把扬起来，下到锅里，面条在开水锅里翻滚、打旋。不一会，一碗香喷喷的面条就端到一家老小手里。

母亲那时不到四十，正是活力成熟的年龄。看着母亲擀面，身子有节奏地一起一俯，像是五月金黄的麦子在翻浪……

帮母亲烧锅时间长了，有时就不愿干了。别人家的男娃，有谁给娘烧锅呢？街道上，一大帮男孩子正斗鸡呢，呐喊声勾魂似的诱着我。这时，我就不耐烦地抓起一大把玉米秸秆，把炉膛塞得满满的，吧嗒吧嗒，狠劲地拉风箱，一直把风箱杆抽到底，歪歪着，半天合不回去。娘一见，扬起擀面杖，咣的一声，落在脑门上，“你再调皮，下顿别吃了！”

在娘的嗔骂声中，我一脚跑出了厨房，加入到斗鸡的游戏中。

给娘烧锅，是儿时最幸福的时光。娘变着法儿地为我们做好吃的饭菜。洋槐花开了，娘就拿上一根长竹竿，绑上铁钩，采槐花，做槐花麦饭吃。槐花幽幽的清香，溢满了屋子，小院里槐花开得正热烈，一朵挤着一朵。娘的槐花麦饭，甜丝丝的，晚上睡觉嘴边都甜着。偏过头，问娘，“槐花麦饭咋那样香？”娘摸着我光溜溜的脊背，轻轻地说：“槐花是娘心里的花，就像你是娘的娃一样。”我似懂非懂，点点头，枕着娘暖暖滑滑的胳膊睡着了。

多少次，娘的影子如槐花般轻盈在儿梦里闪现；多少次，儿与娘在梦里重逢《射雕英雄传》里，郭靖与娘久别重逢，娘上下打量，“靖儿，你怎么了？”郭靖专注地看着娘，“好久没吃娘做的饭了，当然就了！”

常回家看看，坐在灶头，为娘添柴、烧锅，串起娘与儿的生命结。儿在长大，娘在老去，但炉膛的火总是长旺不息……

娘，让我给您烧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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