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建东：春归何处

是春天了。当我无奈地撕去似乎泛着土灰色的台历上的页码时，我证实了这一点。于是，我四散地去寻找春的足迹——在山腰、在大理河畔、在枯树枝头、在房前屋后……

晨光一如犀利的刀，划破远方每一处朦胧，那朦胧里徜徉着无数个春天的往昔与往昔的美好；正午阳光变成温热的意念，松软着脚下的泥土，泥土的松软里我嗅到每一颗种子的期待与期待的伤怀；夜灯阑珊，灯光像针一样刺伤着依旧冷凝的大地。我知道春天也会因困倦而睡去，或许它是在我身边睡去，或者是躲到了山的那一边——那或许是我永远无法触摸到的距离。

我迫不及待地走向绵长的山间小道。“春天在哪里？”童年的歌谣像一丝清风掠过我的发梢，我追逐着每一个跳动的音符，一路追到山顶。群山倏地被薄雾连成一片，像极了岁月残留于所有生命间的模糊。我在用心辨析着山与雾：何为山？何为雾？可思绪却在飘渺、游移，时而落在山头，时而漂于雾霭，像极了去年随风飘落的柳絮，还有那一朵奔跑的云。至此，我似乎懂得了柳絮落于枝头的那一抹淡淡的惆怅与深深的眷恋……

是春天了。我依旧把自己当做一粒种子。然而许久了，我总是这样，年复年、春归春地将自己埋葬——葬于童年时每一个春天的惬意里，葬于青春年少时每一个春天的姹紫嫣红里，葬于而今稍纵即逝的时光的飞快里。恋春的歌在喉头纠结，那音符只能飘出自己的心头，旋律变成缭绕在身边的烟雾，袅袅升腾，而后八方散去。

可我又怎么会是一粒种子呢？草灰色的土地里，那一株山花发芽了；隐阴里那一堆雪化了；小河边那一块冰消了；少女们的裙摆又要变成一幅美丽的图画……可我的种子却深深掩入泥土，蜕变成一纸平凡的风景，唯独可以透过泥土的缝隙，仰望飘渺的风与被风吹拂过的即将烂漫的春天。

春归何处？恍惚几十年间，蓦然回首，花季雨季早已抛在身后，像旷野山草燃烧后的烟雾，没有一丝痕迹。空留恬淡与安静，静得让你来不及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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