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银泉:老家的年节
正午,我们兄妹带上儿、孙,浩浩荡荡来到父母的坟头做完祭祀,回屋,大嫂就把年夜饭摆上了餐桌。菜很丰盛的,有卤鸡、卤鸭、卤鹅、卤兔,有清蒸鲫鱼,大嫂还一再叮嘱,除了鱼是现买,绝大部分的肉类食品都是自家饲养的,放心吃。待吃了一会凉盘,热菜陆续就上来了,有肉丝蒜薹、有青椒肉片、有爆炒蔓豆角。我在家偶尔也去菜市买菜,就蒜薹来说,年前就卖到18元一斤。我对大哥说,菜整得这么好,过于丰盛,是不是太破费了。大嫂却说,过年就得过好,大家也好几年没在一块儿聚了,吃点贵菜那算啥。
团年饭吃到尾声,小妹就催着大家:酒有什么好喝的,赶紧把饭菜撤走我们好打牌。大嫂责怪小妹:大家和和气气吃个年夜饭,催啥。但最终还是按照小妹的意思,草草地收拾了杯盘碟碗,麻将哗啦哗啦地就被搬上了桌面。小妹即刻率领她那些侄子侄媳玩起了麻将。那些孙子、孙女就在院场燃放起了花炮,整个院落、整个村子洋溢着喜庆。
我和大哥坐在火炉边烤火、喝茶,顺便也聊起了家常。我问到大哥的身体状况,大哥说好着呢,还说,现在人人都有医保,住院费按一定比例国家给报销,他的年龄已过六十岁了,国家每月还给发几十元生活补助。很满足了。
也许是大哥喝了酒的缘故,他与我聊着,我看到他苍老的脸上泛出了红晕。我想大哥是真高兴,一来他对他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再者,兄妹几个今年回来过年,一大家人和和美美,他觉着幸福。
麻将在我们的耳边响着,但并没有影响我们的聊天。我与大哥直聊到零点才去睡下。
我们无牵无挂地睡了懒觉。大年初一11点左右,大嫂已催过我们好几次了,我们才起床。吃了早饭,小妹说她昨晚牌打输了,饭吃了又战。我就邀上大哥到田间去走走。
真正地站在田间回望村子,发现,现在的村子确实很美,楼房一家比一家修得壮观,而且房户之间排序也还整齐。多年已不回故乡,故乡单就物质方面的变化还真让人惊喜。
我与大哥向村外信步走着,也见着几个我小时认得的人,他们只与我点点头,算作招呼。多年在外,我已弄不清与他们如何称呼。倒是他们也不屑多看我一眼。也是,凭着人家那耸立的楼房,只怕是我在外公干一辈子也置办不了那样的基业。现实不就讲究实力,用平视的眼光看我一眼,已是给足了我这个游子的面子。但我走着走着,就胡乱的遐想,村庄走失的不仅仅是那些陈旧破损的老屋,更走失着人味,那种亲热的人情味已在慢慢地淡化。
田野的油菜苗和麦苗绿中泛黄,我看到清冷的庄稼已不成片了。我问大哥,为什么有些田块还荒着。大哥说,现在村里强壮的劳力年过毕都外出打工去了,留村的就只有老人和孩子,种一季水稻还可以应对,要是再种油菜或小麦,三夏时节是没有劳力的,那会儿请工,一来请不到,二来工价又贵,种一季粮食,还不够付请人的工钱呢。
我愕然,突然就想到留守的孩子的教育情况。大哥说,村里近十年没再出过大学生了。孩子多数是爷爷奶奶带着,只管孩子的吃穿,教育的事根本谈不上。很多孩子还不听话,多半初中上完就随父母外出打工去了。
我与大哥无主题的闲聊,有时,也默默地走一阵。一会,大哥又说,村里人现在的观念已变了,干啥都一样,只要有钱,有衣穿,有饭吃,有房住,无病无灾就心满意足了。大哥言
说的,村里人也是这么做的,太现实了。我不好与大哥辩驳,也不便与他谈一个人的信仰和抱负。我只是暗暗地庆幸自己,通过上学,我有了一份自己喜欢的固定的职业。当然,我的收入或许不及村里人外出打工挣得多,但少了些漂泊。
聊着,走着,下午三点,我与大哥转回到家,大嫂又摆出了满桌的酒菜。兄妹子侄间又相互劝酒。小妹却板起个脸数着手上的零钱。她说,她又输了。她还说,这钱输了,年也没法过了,她得找机会往回搬。她要带她那一家人饭吃后就走。娘家现在也算她的故乡,按她的意思,她回故乡没有捞到什么,她要去开辟新的麻将战场。
其实,我并不反对打麻将。我们常说,麻将如人生,从中娱乐或许也能体会一些人生的道理。比方说,有时叫停得很大,满以为可以和牌,却和不了,而边卡,倒有杠花。只是我们在竞技中不要把钱财看得太重就对了。
酒宴结束,小妹真的要走了,她要为钱去奔忙。都是自成一家的人了,也不便过分挽留。
散吧!小妹走了,我们一家也不便再扰烦大哥大嫂。年节原本是亲情的一次认领,在无数个牵挂的日子里,我们渴盼着团聚,但团聚了,我们又不知聚在一块是为了什么,又需要什么,钱和吃喝这几样东西,似乎在无形地牵着我们过着日子。
从故乡回到我工作生活的驻地,看似浓浓的年节就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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